大鹏拽着燕子狂奔时，竹篮里的罐子在石板上撞出刺耳的响。他能听见身后高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后颈上。燕子的粗布围裙带子在风里飘成利刃般的直线，他突然想起今早她在牙所哼的小调，此刻却被喘息撕成碎片。
“左拐！”燕子猛地扯他胳膊，两人撞进窄巷。墙根的泔水桶被踢翻，酸臭的汁水溅上裤腿，却浇不灭身后宪兵的枪声。子弹擦过燕子发梢，将墙上的“仁丹”广告撕出焦黑的洞。“表小姐，别来无恙。”高桥盯着燕子，森田的枪口晃了晃，对准她眉心：“大佐，这女人害咱们损失了三个暗哨——”
“留活口。”高桥的军刀却突然横在森田胸前，刀刃映出燕子微扬的嘴角。
燕子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蜜饯般的甜腻：“高桥大佐，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没错王凯那个汉奸就是我杀的。”她抬手拨弄短发，满脸尽是嘲讽。
高桥的瞳孔骤缩。森田下意识后退半步，。大鹏抓住机会，抄起墙角的木棍横扫，正中最近的宪兵膝盖。燕子趁机踢翻泔水桶，浓稠的汁水在石板上铺开滑腻的镜面。
“跑！”大鹏的木棍砸在森田肩头，听见对方锁骨断裂的脆响。两人冲进隔壁胡同，却见前方被木箱堵死。燕子突然拽他转身，推开半掩的木门——是间废弃的油纸伞铺，蛛网在梁上晃出诡秘的弧度。
燕子后背抵着油纸伞铺的木架，霉味混着樟脑气息钻进鼻腔。森田的枪口在她眉心晃出虚影，大鹏刚要将她护在身后。却被森田喝住，“表小姐，你们都别动。”森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大佐说要活的，但你要是挣扎……”他枪管下压，指向燕子小腹，“这儿打个洞，照样能拖回去审。”窗外传来高桥的喝骂声，一步比一步近。
大飞伏在染布坊屋顶，看见森田的枪指向燕子，而高桥也已经赶来。他来不及多想，指节骤然扣紧扳机——撞针击发的瞬间，子弹划破半空，正中森田后颈。血花在粗布褂子上绽开时，高桥正举刀劈向大鹏，刀刃反光突然被喷溅的血雾模糊。
韩伟杰从墙后探身。他来不及多想便向高桥开枪。可惜子弹偏了半寸，擦过高桥锁骨，在军装上烫出焦黑的洞。高桥踉跄着撞向砖墙，军刀跌落时，刀尖在青石板刻出细长的血槽。
森田的尸体倒在燕子脚边，大飞跳下屋顶时，听见韩伟杰在墙外低吼：\"撤！鬼子增援到了！\"大飞三人跳墙而出。
\"快走！\"韩伟杰拽着他们拐进胡同，墙另一边传来高桥的怒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飞猫着腰钻过染布坊后的窄巷，肩头蹭掉墙皮露出底下的青砖，砖缝里还嵌着半片油纸伞的残片，伞面上的红印花被磨得发白。燕子的粗布夹袄肩带断裂，半搭在手臂上，露出的皮肤上沾着烟灰，耳后的红痣却依旧鲜明，像朵开在废墟里的花。
“前面就是福满楼后院。”韩伟杰一马当先在前开路，他踢开挡路的破竹筐。大鹏伸手推门，门轴发出“吱呀”声，惊飞了檐下筑巢的麻雀。大鹏轻车熟路地打开地窖门，四人猫腰钻进福满楼后院结着薄冰的地窖，霉味混着冻土气息扑面而来。大飞轻推木盖掩住入口，缝隙间漏下的阳光里，能看见燕子睫毛微微抖动。远处街道传来高桥追兵的脚步声，韩伟杰攥紧腰间驳壳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