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的门被人一脚踢开。
门口出现一个持刀的黑衣士兵,身高马大,面皮黢黑,凶神恶煞。他正要开口怒喝,然一见到栖月,眼睛陡然发亮,死死地盯着她,露出一个淫邪的笑。
这阵子京都风声紧,尘鸣说到处都是官兵,日夜搜查,看样子是在找什么重要的人。
栖月和时哥儿一直藏得很好。
今日却落了单。
眼看那士兵咽了口口水,栖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日子以来,那样的传闻听到的还少吗?
百姓之苦,寻天告地无门。
那士兵先环顾四周,确定除了面前这将脸抹黑的小娘子之外,只剩一个病恹恹的孩子,这才转身将屋门关好。
走进来,笑嘻嘻道,“小娘子独自在家?家中可还藏有其他人?且叫我亲自搜上一搜。”
这女子虽刻意抹黑了面庞,然身躯玲珑,容貌姣好,难掩姿容秀丽。士兵原是低阶小兵,何曾见过这等容色,当即目露淫邪,举步上前。
栖月皱了皱眉,往后退开,将手藏匿在袖中,冷冷道,“我家不曾藏匿外人,你且快快离开!”
士兵一听到这管柔媚软糯的声音,身子都软了半截,哪里肯听话,目中邪色更浓,淫笑着张开双手便朝她扑去,“小娘子,你说了可不算,且让我摸一摸,你的话到底真不真,美人儿,且从了我……”
他话音未落,人还维持着张开手扑来的姿势,忽惨叫一声,抬手捂住胸口,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猩红的鲜血从胸膛汩汩流出,在地上铺开一层血色。
栖月纤细的指节紧紧握着射出毒箭的箭筒,直到指尖变得青白。
这是她头一次杀人。
看着这人两眼翻白,手脚在地上扑腾直到僵硬的死状,心中一阵惊惧,整个人都在打摆子,愣怔在原地。
直到时哥儿醒转,弄出声响,栖月才如梦方醒。
顾不上惊恐与害怕,她压下飞快的心跳,跑过去将孩子抱起来,遮住他的眼睛。
这地方不能再待下去。
这些士兵从来不是单独行动,往往一队人马出行,说不得很快便有人过来。
她需马上离开。
时哥儿已经烧糊涂了,沉沉卧在她怀里,再没了往日的欢脱跳跃。
栖月想起近来城中热症蔓延,心中顿时涌现起几分绝望之感,她抬袖擦过额头沁出的细汗,在屋中隐秘处留下一个信号,随即抱着时哥儿快步走了出去。
时哥儿的病耽搁不得。
她手中握紧当初兰先生送她的印信,想要求得一个帮助。
……
“她不会在你府上。”
陆恂确定的告诉萧廷猷。
他不知栖月在得知身世后,该是何等的心情,会否迷茫,伤心,或是失望、痛恨,他甚至不敢去想她还肯不肯见他。
但有一点陆恂能够肯定,栖月虽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柔弱的姑娘,其实内里主意很正。有些人的坚强,不在表面,而在内心。
她是那般温柔且良善的人,她爱护玥姐儿,爱护时哥儿,与陆娇、陆思交好,她对待他也是那般宽容。即便最初他扔给她一把匕首,她仍旧愿意给予他关爱与体贴。
栖月,她是一个鲜活的,热爱生活的人。
她不会喜欢战争,流血,死亡.
她比谁都通透,与时安完全不一样,即便他们流着相同的血脉。
陆恂看着萧廷猷,神色凝重,“她不喜欢这里。”
他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多谈论自己的妻子,换了话题,“当年炀帝暴政,你我推翻容朝,只为天下长治久安,百姓安居乐业,可你睁开眼睛看看,京都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边城百姓又被挞喇铁骑如何糟践?
萧廷猷,莫要被权势遮住双眼,再执迷不悟下去。陛下还在城外等你,打开城门,才是你现今最该做的事。”
陆恂被安排在燕王府一处偏僻的庭院,他孤身进京,是以萧廷猷对他也没过多防备,只是将他关在此处。
当天夜里,便有人偷偷潜入王府。
陆恂合衣而卧,一直在等待此刻,听到动静当即起身。
他留在京都的侍卫皆是精锐,今日入京他不曾掩人耳目,是以侍卫们听到消息后一定会想方设法入王府一见。
尘鸣一身夜行衣,甫一见面,便跪在他面前,不敢抬头。陆恂心中立时便浮起不好的预感,心跳不自觉加快,然而不等他开口问询,尘鸣已满脸愧色道:
“属下护主不力,导致夫人失踪,求主子责罚。”
陆恂豁然变色,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夫人怎会不见?”
尘鸣自责不已,捡要紧的事说了,“等我回去,屋中只剩一个着士兵服饰的男子,倒在血泊中,夫人和小公子却不见了踪迹。”
陆恂立着,沉默得可怕,屋中气氛凝重异常。一直以来,他能稳住心神忙碌外头的事,是相信尘鸣和护卫们一定能护栖月周全,“那剩下的侍卫呢?”
“你去寻药,其他人都是死的吗?”
京都秩序如此混乱,时哥儿还病着,她一个弱女子,能去哪儿?
焦躁和不耐叫陆恂再也没了平日的雅量,他低下头,咬牙切齿道,“我走前是如何吩咐你的!”
世子出征前,曾千叮万嘱,叫他切勿以夫人为重,时刻护她安危。
尘鸣趴伏在地上,懊悔难抑。
留在京都的侍卫,这些天一直在寻找出城之法,这日全都散在外头。
白天他外出寻药,原本便要回去,途中听说世子入京,犹豫片刻又转身往燕王府外探查,一时便耽误下来。
等回去时,屋中一地血色狼藉,已遍寻不到夫人和公子,尘鸣当时宛若五雷轰顶,这才知晓出了差错。
当即召回侍卫们满京都找寻,但直到现在,也未曾有夫人和公子的消息。
没有时间再等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助的恐慌,叫陆恂生出一股深深无力之感,他明明已经进了城,却还是找不到她。
焦虑与担忧在失去栖月踪迹后,被无限放大,快要将人吞噬。
他闭了闭目,勉强稳住心神。栖月眼下下落不明,与其大海捞针的找寻,他最该做的是稳住京都局势,拿回主导权。
“尘鸣,持我令牌,去寻城北军帅卢应,命他立时集结京中所有将士前往宫中,切勿护主太后安危。”
尘鸣神色一凛,“世子要攻城?”
陆恂应是,“你与剩下的侍卫即刻前往永济门,趁此夜深之际,发起强攻,大军此时已然集结在外,只等里应外合。”
尘鸣跟随陆恂征战多年,如何行事,无需过多吩咐,当下便召集侍卫准备行事。
等人走远,陆恂也不曾停歇,欲再寻萧廷猷相商。
主屋
蜡烛垂泪,已过了三更天,萧廷猷仍旧在书房没有回来。
时安也不用侍女随从,自己提了灯,往书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