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的命，早在十几年前便该丧身在那场大火中，拖了这么久，死在那个人的女儿手里，也好。
真的挺好。
他欠他的，该还。
……
栖月在暗处目睹了一切。
那时她在屋里听到一声巨响，原本只想走出来问问兰先生发生了何事，却没料到会看到这一幕。
她捂紧嘴巴，直到时安带着侍卫离开，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她救不了兰先生，除了沉默，毫无办法。当下情形，暴露自己才是最愚蠢的事。
她与兰先生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更谈不上交情。甚至对于这个人而言，栖月也没多少好感，兰先生始终像是隔着一层雾霭，旁人进不了，他也不曾融入过这个世界。
可是一条鲜活的性命顷刻间终结，他刚帮过她……
栖月压下心中的悲怆。
那侍卫说大军已经攻入城中，栖月准备悄悄回去，抱着时哥儿躲起来。他们只需再等一等，等到黎明，太阳升起，便安全了。
然而事与愿违。
照顾时哥儿的侍女出来寻栖月，与时安迎面，看到时安脚步匆匆，她十分惊讶，连忙行礼，“小姐。”
时安才杀了兰先生，面上却丝毫不露，“这样晚了，你怎么在这？”
侍女道，“奴婢出来寻世子夫人，小公子醒了，哭着闹着要娘。”
“世子夫人？”
时安抚了抚额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是姜夫人？她也在府里？”
“是呀，”侍女不明其意，“夫人方才有事去寻先生，这会儿还不见回来。小姐也是从书房方向出来，难道没看到吗？”
时安环顾四周，不见人影，又变成那副温和的模样，“或许是走岔了，她已经回去，你没遇到。她在哪间房？你且带我去见一见。”
侍女应是，转身在前面带路。
栖月的心砰砰乱跳，不敢出来，一直到确定时安离开这个院子，整个书房内外，只剩下兰先生的尸身和自己时，方无力地软下去，人靠坐在石上，有些站不起来。
到处都乱糟糟的，然这里却是一方死寂之地，有风从脚下拂过，吹动树叶沙沙声响。
栖月望着前方那黑漆漆的门洞，心乱如麻。
时哥儿还屋里，她此刻去，除了自投罗网，没有半点胜算。时安已经疯了，她亲手杀了养她长大的兰先生，落在她手上，一定会被她用来威胁陆恂。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外面，是关于至高权利的残酷争夺，院内，栖月内心也在进行天人交战。她闭目，再靠坐片刻，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她不能落入时安的手中，她还要救时哥儿出来！
想起时哥儿脆生生叫她娘妻，栖月浑身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精神又恢复许多，站起身，趁着深浓夜色，往府外方向跑去。
她要去寻救兵！
眼看府门近在咫尺，她很快就能逃脱出去。
栖月心中一喜，然而就在下一刻，一道轻软软的声音响起，在深夜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