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听的鬼故事?“不是。”
“那就是没有,也用不着避嫌。”林壑往前走了两步,擡手摸到围裙绑带,“舒行简,你什么时候学的喝酒,还有……抽烟。”
他今天一整天没碰烟,身正不怕影子斜,“抽烟对肺不好,我惜命。”他推开围裙上的手,不客气地说,那口吻有些高中时的影子。
“嗯,准确说是三十个小时内没抽。”舌头顶着齿缝,他不服气地嘬着腮帮,“当医生干什么,警察更适合你。”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怎么不躲了?
林壑藏匿着笑容,炯炯地盯着舒行简问道:“你对什么抗生素过敏?我下次注意。”
过敏?他不该质疑医生警觉性,林壑当时没提不代表过后不问,不过他庆幸林壑往药物冲突上猜,过敏随便应付过去就行。
“什么都过敏,下次不用买了。”舒行简擦干手,左右顾盼偏不看林壑,心里却打着鼓,“买药,租房,按摩,你在打什么注意?”那张鼓皮又老又旧没什么弹性,勉强发出并不清脆响亮的声音,全是担忧毫无悸动。
“你。”
舒行简意外又茫然。几天前医院那一面他确实触动不小,那短短一瞬他不甘不舍,现在又品出一些恨。
“我这人滥情、喜新厌旧,如果你赌我一直没谈,那你错了。你现在后悔一点用都没用。”
林壑心里咯噔一响,瞳孔在饱和的眼泪中放大,他侧脸摸了摸鼻尖,轻快地说:“我不后悔。”舒行简怔住了,但凡开口说话都会语无伦次。
暗紫色唇瓣上的细纹被抿平,凹陷的双腮轻微一股,这是林壑的真话,在自己身陷囹圄时他只能借着先前转学的由头提分手,他要把那颗心掏给他,赤/裸/裸的,怦怦直跳的,生命盎然的心脏,双手奉上,即便时间洗刷了它的血色和温度,但重铸血肉的人出现了。
“我也不指望你理解我当年的做法,那是我变相的自私。”
舒行简用指腹轻轻敲着纯白大理石台面,节奏忽然被打乱,他疑惑地偷瞟一眼林壑,“你们医生不是不喝酒么,说什么醉话?”
“我不是十七八的小男孩,你也不用哄我,打……歪主意,我——”他舌根发麻,缓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早都把你忘干净了。”
林壑知道如果不是酒精作祟舒行简不会说这么多,但舒行简不是醉了,而是添了些胆量,说一些真假掺半的话,混淆视听。
“我那是实话没哄你,我就是打你主意……我有分寸。”林壑低眉打量舒行简,露出一丝不理会哄闹的笑,那眼神中荡漾着令人舒适的热浪。
他咬定,过去九年,舒行简从未缺失过。
少年明亮刺眼,风花雪月却要察言观色,向周围申述求告隐瞒爱意。
物是人非的今天,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他拥有无须声张的底气,兜着年少的遗迹。
朝来暮往九年,林壑偶尔会扪心,舒行简过得怎么样,变化如何?是不是真的把他忘的一干二净,显然,不是。
分寸?兄弟之间的么?舒行简上楼,他紧跟上,“哥这几年过得是不是很好,个头儿快赶上我了。”那语气比江鹄还欣慰,净往自己脸上贴金。
长兄如父怎么到他这儿反了?舒行简嘴硬:“分个手死去活来,茶饭不思?小姑娘都干不出来。”
林壑乐得合不拢嘴,“好就行,不然真以为你混得不好没脸见人才躲着我。”
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初恋,但回想起时却像告别,两人都自认为会在这段关系中如鱼得水,实则惴惴不安。
共处一室却格外分寸得体,手法专业的医生处理失眠的病人,姜晓君后退几步掩上了门。
舒行简入睡已经将近十一点,林壑携一身助眠香氛走出卧室,叮嘱翟姐说:“香氛舒缓神经但有副作用。”掏出顺出来的两盒递到翟姐手中,交代她把这两盒藏好。
院长的事务不急但多,林壑任职时间不长,医院的大小事务他至今还在摸索中,因此也需要按时向江鹄汇报情况。
中心大楼彻夜通亮,林壑提着纸袋上楼,从门诊视察到病房,最后乘电梯抵达办公室。
上午电脑故障,林壑要求器械科把最近的器械投入使用情况的报表打印成纸质版送到办公室。
他换上白大褂,低头时看见垃圾桶中玻璃碎片,往桌上一眺,相框果真没了,可能是器械科的人打碎的。
那是他和老太太的合照,下次回江城还得问问老人家喜欢什么材质的相框,玻璃的首先排除。
【听说你们兄弟感情不错,你听我劝,真话不是从嘴里说出来的,是白纸黑字的】发完,周恒继续听邱习阳讲故事。
怀里的手机震个不停,无奈周恒止住邱习阳那张滔滔不绝的嘴,谁知对方直接抄起手术刀架他脖子上,“我警告你管好自己,我不想查他。”
两人相视一笑,邱习阳说:“咳……我觉得你不喜欢舒行简,不然你以前怎么不找,非得见面打扰,烦不烦人。还有啊,我和周恒分析,你因为心里有愧,才想知道舒行简这几年过得怎么样,知道他过得好就心里就舒坦了。”说完,两人竖着耳朵听,生怕遗漏关键信息。
电话那头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前我自私考虑不周,现在……能让他过得好的必须是我。”
从青涩懵懂到稳重成熟唯一的催化剂只有时间。
周恒悄么地挂了电话,没出息地抽几张纸铺脸上,“他图什么啊?”邱习阳睥睨一眼,问道:“你哭什么啊?”对方回:你懂个屁,我兄弟拿得出手!是条汉子!
当年林壑做那些蠢事他到现在都记得,恐同,脱敏,掰弯……但那阵儿林壑眼角堆满了鱼尾纹,别提多开心。
林壑身后没什么屏障,但偏偏给舒行简砌了一座,随时为他做好兜底的打算。
舒行简转学,前几天林壑照常上下学,直到有一天邱习阳说舒行简留下个空房子,周恒就什么都懂了。
一年半后他们高考,留在江城上大学,同居……但都被扼杀了,连同林壑。
“行行行,我不懂,不过他们俩的事我们还是得见机行事,乱点鸳鸯谱不成。”
周恒瞪眼说:“别说鸳鸯谱了,我都想把他们俩炖成鸳鸯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