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仲掐了掐妹妹的脸颊,无奈道:“你嫂子心善你又不是不知道,莫为难她。”
闻飞雁急了,跺脚道:“那你这究竟是怎的了?”
闻仲欲言又止,拉着闻飞雁的手,缓步向前走。兄妹二人沉默着走到廊道尽头,闻仲在石阶上坐下,闻飞雁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向来洁净到连鞋尖都不染尘埃的二哥竟然席地而坐?
闻仲仰头侧目望来,闻飞雁只得莫名其妙的跟着坐下。
闻仲一面搓着指尖上的灰尘,一面温声道:“飞雁呐,其实咱们兄弟姊妹三人里,父亲最疼你,虽然不愿你习武,但及笄那年父亲还是送了你一柄剑做贺礼。你大概不知,那柄剑是父亲这辈子唯一收过的贿赂,他知道你喜欢,后来还让人送还了银子,但二十两银子哪买的起一柄好剑。”
说着,闻仲笑了笑,“咱们这位首辅父亲啊,做着京城里最大的官,却也是京城里最穷的官。穷的只剩清风,两袖都没了。”
闻飞雁忍不住笑了,眉眼弯成一道月牙儿。
闻仲转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妹妹,容貌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比的上小家碧玉,女子无需多好看,只要爱笑,命就不会差。
“如今你也是二十出头的大姑娘了,想出去走走涨涨见识没人再拦你,之前你不是总说读那书中的大漠孤烟无趣的很,若真那般壮观便应当去亲眼见见,不过兖州京畿道去不得,你要去便去北凉道吧。”
闻飞雁愣了愣,北凉道在哪儿她比谁都清楚,在北雍。
“父亲同意?”
闻仲点了点头,笑道:“父亲说只要你不写信回来管他要银子,去哪儿都行。”
勉强压下心头狂喜,闻飞雁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呀?”
闻仲神情复杂,但终究没能说出口,只是轻声道:“飞雁,出了京城,就别回来了,以后这里不再是家了,知道了么?”
那日,闻仲走后,闻飞雁独自在廊道尽头呆坐了许久,最后终是没忍住红了眼眶,埋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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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雍境内不知何时掀起了一场悄无声息的杀戮,诸多江湖宗门高手在短短一月之间相继暴毙,死状诡异,好似被人吸干了骨血,就连两百多斤的胖子也只剩皮包骨。
毕竟是死了人,甭管是江湖武夫也好,平头老百姓也罢,有人报官,官府就得管。但奇怪就奇怪在,官府衙门刚准备有所动作,那行凶者就好似良心未泯一般,毫无征兆的收手不干了。线索一断,官府衙门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拿私自械斗的理由,草草结案。江湖宗门也没法子,习武之人私下里比试私斗是常有的事,官府给的借口虽然荒唐,但他们也无凭无据,时日一长便不了了之。
李长安头枕在玉龙瑶双腿上,闭目听完这个荒诞消息,疑惑道:“杀了这么多人,就没留下半点破绽?”
玉龙瑶微微摇头:“此人下手很干净,又是极少见过的旁门左道,楼解红追了半月也没查出行踪。”
李长安蓦然睁眼:“你让她去的?”
玉龙瑶嘴角勾着笑意:“她毛遂自荐,公子又在闭关,奴婢就擅自做主了。”
李长安一指点在她光洁额头上,无奈笑道:“你就是诚心的。”
言罢,李长安翻身而起,朝外走去,身后隐约传来女子一声轻叹,“奴婢只是不愿公子为难。”
湖畔边有个身形略佝偻的老者负手而立,听得脚步声,转过身来拱手抱拳道:“卑职见过王爷。”
蒋茂伯心里仍是将李长安当做了昔日的少将军,不似玉龙瑶等人那般自称属下,李长安摆摆手,也不与他生分,没大没小道:“老头儿,我要出门了,除了外头,家里你也多担待担待,毕竟一屋子年轻姑娘,总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别到时候挨了骂,各个来找我哭腔抹泪的,我可受不了。”
蒋茂伯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摇头,只是道:“王爷要去哪儿?”
李长安擡手往东边一指,蒋茂伯瞬时黑了脸。
李长安好笑道:“放心,不是去给东安王那个老王八上坟,是去武当山。”
蒋茂伯瞬时了然,点点头,诚心道:“祝王爷早日破开天道。”
李长安莞尔一笑:“借您老吉言。”
几日后,有个负剑的年轻公子,一人一马出了王府,独自踏上江湖路。